北京协和医院怎么样(北京协和医院怎么样才能进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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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医开始到现在,有那么几个瞬间,我隐约察觉到自己的变化。
刚从医学院毕业的时候,迈进全国顶尖的北京协和医院,当时的自己年轻气盛,心比天高,仿佛世间明洞,了然于胸,梦想有朝一日,成为绝世名医。
而绝世名医,是不允许自己的患者死亡的。
但短短不到两个月,生活便给我狠狠一记耳光。
一位叫S的女孩,正值花季得了红斑狼疮,合并严重肺动脉高压,她的心肺功能极差,走不了几步路就会憋得满脸发青。S出身农村,家人敦厚老实,收治这个女孩后我一门心思地查找文献,希冀找到便宜有效的治疗手段,病房教授更是研究这个疾病的专家,经过数次的专业组查房和治疗调整,S的病情逐步得到控制。
就在S出院的前一日,我值夜班,正在准备女孩的出院证明时,护士冲进办公室:S在病床边上突然倒地,猝死!
我脑中一片空白,一开始的胸外按压也总觉得力不从心,好在两分钟不到总住院医师就赶了过来,有条不紊地组织起抢救:胸外按压、肾上腺素、气管插管……,但时间一分一秒地逝去,死神带着S的心跳和体温,头也不回地走了,我感受到按压的双手下逐渐冰冷的身体,数十分钟过后,心电监护上还是一条绝望的直线。
总住院医师宣布死亡时,我逃兵般地躲进办公室里,当我将出院证明换成死亡证明时,意外地发现第二天便是S的生日,一时间,分不清是汗水或是泪水,模糊了我的眼镜。
此后好一段时间,我无数次地设想:假如我第一时间就能镇静地开始抢救,假如我胸外按压时再使把劲,假如再多用一支肾上腺素,能不能让S活过来?多年以后,我不经意看到香港中文大学的一首诗《你还在我身边》时,情不自禁地改写:
肾上腺素从注射器涌回安瓿
监护上的直线舞动起来,聚成心的音符
太阳从西方升起,落向东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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气囊松开
插管从喉咙口拔出
我抹去病危通知书,忘掉十次查房半月文献
护士台传来娇怯的报到声
你盯着我的名牌看了好久
我微笑地说声:嗨
我是你的主管医生
经历这件事,我清楚地认识到:年轻的时候,太容易把激情错以为能力,要想成为更好的自己,唯有更加努力。
几年以后,我成为协和大内科的一名总住院医师,几经抢救和重症的历练,心境已大不同前,虽踌躇满志,却也懂得天高地厚。此时的我,遇到了W。
W是位漂亮的孕妇,上天在赐予她一个孩子的时候,恶作剧般地让她发现了晚期肿瘤。
通常,医生的建议会是将孩子引产,然后化疗,以争取更长的生存时间。毕竟,怀孕的时候没法进行任何针对肿瘤的治疗,而且,孩子的出生和母亲的死亡,不知哪个会更快。
W的选择是把孩子生下来,她坦然、淡定、坚决。她预想到孩子的出生和自己的逝去,她悄然在日记本上写满了对孩子18岁前每一次生日的祝福。
希波克拉底说,医学的第一原则是不伤害。而W的生命、孩子和情感,医学必将无视并伤害其中的一部分。
我和W见面不多,但每次见面,我都感受到某种澎湃而出的力量,周遭的世界由此而发生着改变。数年的行医,我早已意识到医学的局限性,但不曾想过,在人类情感面前,医学会变得如此渺小。
经历这件事,我清楚地感受到,有些超越医学的事情,无论怎么努力,终究是无能为力的。
再后来,我成为一名肾内科的主治医师时,感受过医学上的绝处逢生,体会过医学中的意味深长。此时的我,遇到了T。
T是一名刚上大学的女生,不明原因发热,辗转多家医院,最终诊为慢性活动性EB病毒感染。这是一种近乎绝望的疾病,没有什么治疗方法是确定有效的,零星的文献指出,极少数患者在骨髓移植后有好转。遗憾的是,T同时患有先天性心脏病,心功能极差,想要尝试骨髓移植,先要经历一次心脏手术。
换句话说,T的病在医学上无解,而要想尝试一种未必奏效的治疗,还要经历一道坎。
T爱读诗,这是一些女生刚迈进大学时的共同兴趣。她的床头,摆着一本诗集,我好奇地随手翻开,看到海子那首有名的诗:
从明天起,做一个幸福的人
喂马,劈柴,周游世界
从明天起,关心粮食和蔬菜
我有一所房子,面朝大海,春暖花开
……
在我眼中,这首看似温情的诗带着不详,海子在完成它后两个月就自杀了,有一段时间,我甚至认为海子诗中的“房子”实指棺材。
手术前,T的父亲、母亲还有她班上的几个好朋友围在她的床旁,微笑着和她轻声细语。
T告诉我,凡人皆有一死(Valar Morghulis)。生活中最美好的时刻并不是拥有一切,而是自己所拥有的,恰巧都在身边。
或许就为了守护这份拥有,协和的医生们都会坚决地对挡在T面前的死神说:“NOT TODAY!”
此刻的我也清晰地感受到,医学上有些事,明知道可能无能为力,但仍值得拼命努力一把。
从医开始到现在,变化的是心境,不变的还是心境。
感恩处于协和,纯粹的环境让我仍存有一颗纯净的心,进取的精神仍让我不断去思辨和奋斗。
北京协和医院肾内科 陈罡